卢盛江教授谈“空海《文镜秘府论》整理与研究”
4月26日晚19时,南开大学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教授、博士生导师卢盛江做客第326期“新杏坛”,于知新楼A620室作学术讲座,题为“空海《文镜秘府论》整理与研究”。讲座由徐俊教授主持,孙学堂教授、刘占召副教授、武绍卫副教授、赵鑫老师出席,三十余位硕博研究生聆听讲座。
讲座伊始,徐俊教授简单介绍了卢盛江的学术简历,着重叙述了卢盛江在《文镜秘府论》整理和研究领域作出的巨大贡献。卢盛江在日本访学两年,搜求各种珍贵的抄本资料,回国后作了一系列学术研究,不仅解决了中国研究《文镜秘府论》捉襟见肘的局面,在古籍整理领域也是一次盛举。
卢盛江在开讲前表达了自己对傅璇琮先生的缅怀之情和对徐俊先生的感激之情。傅璇琮先生对卢盛江的研究给予了鼓励和方向设计,徐俊先生则是在《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的出版运作上给予了帮助。
开讲后,卢盛江首先简单介绍自己的三本研究著作,分别是《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文镜秘府论研究》和《文镜秘府论校笺》,继而对《文镜秘府论》的编成、作者空海在中国的经历、后人对此书的发现和研究作了简单的概括和叙述,最后回归到自己研究此书的契机。
其次重点讲述整理研究《文镜秘府论》的几点体会。第一是高度重视一手材料。卢盛江认为整理研究这部书的关键在于亲眼看到原始抄本。在卢盛江研究之前,《文镜秘府论》已经有成名的研究学者和著作,分别是日本学者小西甚一《文镜秘府论考》(三卷本)、中国学者王利器《文镜秘府论校注》和日本学者兴膳宏《文镜秘府论译注》。尽管如此,卢盛江还是坚持寻找原始材料,以期发现新的问题。在高山寺看原始材料的时候,他发现王利器本地卷中漏了四句话,小西甚一的本子在抄本上也有问题。这给了卢盛江极大的信心,他开始调查日本从平安到明治之前所有的现存抄本和明治之后的重要传本、抄本、刻传本,收获颇丰。不仅发现了王利器、小西甚一、兴膳宏等前辈在抄本方面存在的漏洞,还找到了四个之前学者未注意或说未发现的古抄本,并且找到了空海的真迹材料,这都对研究《文镜秘府论》有很大的帮助。他举了卷次、双行注、疑难字的辨认、传本系统等例子来证明一手材料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第二是寻找前人未解决的问题。在对原始材料进行搜集整理之后,卢盛江发现王利器本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他所用的底本,包括校本,都只是明治时期的整理本这种二手本,作者本人并未看到原始抄本,所以原文错误和材料遗漏问题严重。二是作者不做古文论,多注释一般词语,很多古文论词语没加注释或注释有误。小西甚一本除了有些抄本材料未记录以外,最大的问题在于作者本人对日本的问题研究较深,但中国问题的研究相对一般,基本利用中国学者几十年前的研究成果,很少有自己的独立工作。兴膳宏虽然对中国文论研究很深,但不是专门研究《文镜秘府论》,所以没有专门调查古抄本。
第三是古籍整理涉及多方面知识,要与考证和研究结合。卢盛江举了《文镜秘府论》地卷《九意》的例子。《文镜秘府论》的大多篇章可以找到直接的证据推断出处和作者,如中国典籍和书志目录记载,日本古抄本眉注、夹注等,但是《九意》找不到。小西甚一从押韵情况分析,认为《九意》作者可能是日本人,也可能是中国的六朝人。兴膳宏提出《九意》为晚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先踪,可能为初唐人所作的观点。卢盛江则是从用词习惯入手,认为《九意》中的“土马”出典应在日本。首先,日本出土文物中有“土制马形”,长时间(四五百年)在广的围(日本绝大部分地区)流行,日本自古以来把神马作为信仰物,土马也与巨大古坟联系在一起,这说明土马是日本古代文化、风俗信仰长期发展的必然产物。其次,从词汇发展来看,“土马”是日本固有的常用词,许多日本古文献材料明确出现了“土马”一词。再者,作为信仰物的“土制马形”及古文献中的用词“土马”均在《文镜秘府论》成立之前。最后,“土马”出自“云从土马,水逐泥牛。雨貌”一句,出现在“夏意”一篇,日本平安时代以前作为祭神信仰物的土马很多用于祈雨,与水灵信仰有关,而日本古代祈雨恰恰多在夏天,“泥牛”也是与祈雨有关的。综合以上研究,卢盛江认为《九意》作者很可能为日本人,可能是空海,空海可能依据中国典籍,而加入“土马”二句。卢盛江还举了“第七傍纽”的例子来说明《文镜秘府论》的理解涉及音韵学,六朝至唐声病说等复杂内容。以上两个例子有力验证了卢盛江古籍整理要与考证、研究相结合的观点。
第四是古籍整理和研究尤需坚韧毅力和精神。卢盛江讲述了自己在日本为搜寻原始材料所度过的艰难日子,克服的艰难问题,并在此对很多帮助过他的朋友表示感谢。
最后,卢盛江讲述了《文镜秘府论》整理研究的意义。一是《文镜秘府论》本身具有很重要的学术价值:它不仅保存了大量已佚的中国中唐以前的声韵和诗文作法的文献,还保存了不少六朝至唐代的佚诗佚文;它是日本汉诗学、日本悉昙学的第一部著作,奠定了日本汉诗学的基础,对日本歌学的影响也很大。二是用全面的抄本材料,加上空海真迹,考订出可靠的文本,汇集所有的传本资料,并且在校对上极其认真严格。三是原典考证有很深入的工作,《文镜秘府论》全书,除天卷、东卷、西卷三个序为空海自己的文字,其他极个别地方(主要是地卷《九意》)有空海融入材料(土马)的痕迹,其他所有文字,都是中国文献,空海只是编书;所有的“释曰”材料,天卷《诗章中用声法式》全篇,天卷《八种韵》全篇,都是中国文献,可以大胆使用。四是《文笔式》、王昌龄《诗格》、皎然《诗议》等的原典问题都有新的深入看法,关于声病,有比较可信的解释。
徐俊教授代表师生对卢盛江的精彩演讲表示感谢,并分享了自己的聆听感受。首先是文献流传的复杂性。《文镜秘府论》是写本、抄本文献经过散点流传的状况,具有自身的特点和整理要求。接触写本、抄本文献,可以深入了解写本系统会给刻本系统的形成带来哪些问题。其次是学术研究的延展性。学术研究都是由点到线到面展开的,平时的阅读、接触和积累都可能会在以后的某个时机化为新的学术的增量。再者是研究需要励志。在研究过程中遇到苦难需要克服,不仅是生活上的困难,研究思路上也要找到突破点,比如卢盛江的目标就是要寻找原始文献、一手材料。最后是日藏汉籍包括合刻本仍然是古典文献研究的一个很大的援手。古籍整理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版本之间的标点和校勘,研究性、学术性的古籍整理受到支持,《文镜秘府论》就是典型的例子。
提问环节中,武绍卫副教授提出问题:三宝院本是空海的初稿本吗?因为文本在流传过程中会经过作者的多次修改,所以能够对初稿本或者保留的痕迹作一个具体的时间或修改环节的界定吗?卢盛江回答了该问题:首先三宝院本可以确定为平安时代的本子,其次该本只能说是保留了空海草稿本的痕迹,而不能说这就是他的初稿本,最后并不能判定该本在作者修改的哪个环节,因为空海所有的修改都是在同一个本子上进行的,所以我将其写本系统分为草本系统、正本系统和抄定本系统。
至此,讲座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