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讲座不是知识性的讲座,而是提出一个问题:读书与思考。读书与思考,对于研究生是一个基本的课业,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新问题?
一.时代的差异
现在的青年学子跟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大的差异。我是上个世纪80年代读硕士,据我所知那个年代的研究生,大多数属于书呆子,对念书有一点儿痴迷的人。现在的青年研究生比以前队伍庞大,但“书呆子”的比例大大减少,这是一个大趋势。现在的学生很多是本来对念书兴趣不大,因为其他外界的因素,把他们赶到研究生的队伍里。不像我那个年代,那时候做学生住在宿舍里,如果为了娱乐消遣去看了一场电影,回来发现其他同学没去,就会觉得非常内疚,非常自责,“又亏了,我比别人少念了书,损失了不少,又落后了”。本科同学问起研究生生活怎么样,研究生生活的描述“像和尚一样,每天都是念书”。
现在面对的媒体环境和信息环境跟我们大不一样。我们那个年代诱惑少,除了埋头读书,基本没有娱乐活动。而现在的诱惑多,需要的不需要的信息全部扑面而来,应接不暇,让我们很难静心读书。这些诱惑占据了青年学子的读书时间,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在充满诱惑的信息环境中读书。我2002年——2004年在四川大学做博士后,总体感觉川大的老师和同学的学风比复旦要好,这与它身居西部,诱惑少有很大的关系。两年间,我不仅参加过哲学、中文、历史系很多座谈会和学术报告会,还参加了小型的读书会,这些活动是兴致所致,主要是交流读书心得,这需要一个相对平静的心态。
现在的青年学生更多的喜欢电子阅读。我习惯纸质书的阅读,手里捧着纸质书的时候就有亲切感。我现在走到哪个城市,还要去逛书店,多年养成的习惯,虽然家里的书早已放不下,现在我买书都是用减法不是用加法。我不喜欢用阅读器,是因为长期以来我读书都有做眉批的习惯。工具的使用是一种潮流,也是一种趋势,但我们必须认清利弊。传统的阅读帮助我们一字一句去读,留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和空间。电子阅读器阅读好像看手机一样,是一种碎片化阅读,只是为了获取信息,很少有时间思考。现在我们利用的电子文档最大的问题是校勘,一般电子书的校勘不如纸质书。所以,我推荐大家精读还是选择纸质书,如果没有纸质书,看真正的扫描版。
二.从《最愚蠢的一代》说起
我最担心和关注的是信息爆炸的时代,能不能做到静下来思考,我感觉很难。书籍最大的作用是精神层面的提升,而不是获取信息。最近一个时期,美国南部埃默里大学的教授马克丶鲍尔莱恩写了一本新书《最愚蠢的一代》,标题很刺耳,几乎得罪了全部年轻人,可见,读书与思考是一个全球问题。在书中,他提出一个让美国教育界困惑不已的问题: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知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过:图书馆、博物馆、大学、历史频道、维基百科、《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一切都在你的鼠标下,但我们没有看到年轻人,至少是美国年轻人,包括高中生和大学生,在历史知识、公民意识、阅读成绩、国际竞争力方面的提高。谈到为什么起标题,马克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一个年轻人读了这本书以后感觉受了侮辱,这是好事,说明他们在思考,想为自己辩护,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在学习。我希望的是,每个年轻人都足够生气,来证明我是错的。你不知道我希望自己是错的,我渴望每一个负面的评价,这就是我选择“愚蠢”这个词的用意。”书中说“我们正进入另一个黑暗和无知的时代。人类延续了数千年的知识、理性的传统,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只有娱乐和成功。”可见,在应接不暇的娱乐化信息面前,理性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少。
余光中去我们学校讲座时说“文学是闲下来的”,所谓“闲”是指静下心来,慢慢思考,闲适读书。文科的学习就需要这种闲适的心态。我特别要提一下钱穆先生,钱穆的学术跟我们今天很不一样,他是一个精神极致追求的学者,一个有文化信仰的人。1949年,钱穆只身来到香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与几位同仁创办了新亚书院。钱穆创办新亚书院,就是希望能让中国青年懂得并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价值。有了这样的共识,学校就可以给学生一个正确而明朗的人生理想。在这种人生理想指引下,个人才会有明确的奋斗方向,并以培养情趣、提高境界为一生追求。在他看来,这无疑就是人生的最大幸福与最高享受了。钱穆在困境中创办新亚书院,经济上虽然拮据,却拥有高远的志向与理想。他常常告诫学生:“我们学校,由苦难中诞生,由苦难中成长,还将在苦难中向前。我们是有我们的理想。”
读书是精神层面的东西,需要精神上消化,需要少而精。 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我记得电视剧《金婚》父子的一段对白,父亲说:“你怎么不能认真对待任何一件事情?”儿子说:“你们这一代做善于思考的哲学家,而我们更愿意做一头快乐的猪。”父亲无言以对。前一段时间上海有个读书会,钱理群先生在读书会上说“读书可以延伸我们的精神空间和生命空间”,但年轻人如果说不想延伸精神空间和生命空间呢?读书会也请到了梁衡,梁衡对读书的看法可能会解答这个问题,梁衡说:“书这件东西是专门给懂的精神享受、有精神进取的人。”
三.读书的建议
1.精读学会甄别
在有限的研究生生活中,我希望同学们能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进行少量的精读。
现在年轻学生精读时最大的问题是甄别。在图书泛滥的年代,图书资源良莠不齐,如何去选择成为首要问题。要有甄别能力,最粗浅的方法是看出版社,通常情况下,商务、中华、三联三大出版社的图书相对好点。其次,还要学会看作者,选择领域中代表人物的书籍来读。
2.经典书目推荐
作为一种学科的基础训练,经典阅读依然是不可缺少的。法学领域的《罗马法》,世界法律体系的基本精神都蕴含其中。经济学领域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是经济学的基础,揭示出基本的商品规则。历史学领域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不是简单的历史信息,对中国历史文化的信仰,钱穆先生写中国史大纲怀着“温情的敬意”。哲学领域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冯友兰先生接受西方哲学理念,第一个用西方的哲学理念面对中国的学者,第一次面对中国形而上的问题。社会学人类学领域费孝通的《江村经济》,这部书获得赫胥黎奖,第一次读会觉得很琐碎,是一种琐碎的社会记录。语言文字学领域裘锡圭的《文字学概要》从汉语实际出发,突破文字学的传统研究方法、范围,全面、系统而独创地阐述了文字学理论、方法与实践。新闻学专业的学生,应该做杂家,不求每个方面都是专家,但基本信息要有了解。
3.学会使用工具书
泛读除了碎片化的阅读,浩如烟海的工具书也需要了解,重视丛书、类书、辞典等工具书的使用。这类书不要求通读,但需要吧前言后语(提纲)等读明白,遇到问题时,知道去哪里查找。
史应勇简介
复旦大学史学博士,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后,江南大学人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教授。学术著作《尚书郑王比义发微》获香港古典教育基金会“天骅学术奖”。“《毛诗》郑王比义发微”获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立项。近年作为嘉宾多次参加国际学术交流活动。